英國首相們傾向于在任期的最后階段從地堡中發(fā)號施令。相信自己不朽的他們,把敢言的顧問們晾在一邊,只聽親信們的意見。隨著時間推移,他們的世界觀越來越窄,幾乎看不到唐寧街10號前門范圍外的任何東西。
梅更進一步,她的起點就是前任們的終點。上任還不滿6個月,梅已經完全不相信手下的高級公務員了。官員們被擋在決策的小圈子以外。質樸的建議引來她的政治搭檔的裝模作樣。這并非一種高智商的管理政府的方式——更不必說這個負責應對自二戰(zhàn)結束以來英國政治和經濟生活中最大動蕩的政府了。
梅已經提出了她的英國“硬脫歐”計劃——英國與歐盟一刀兩斷地終止目前的聯系,撤出單一市場和關稅同盟。她說,如果英國想遏制歐盟移民,退出歐洲法院的管轄范圍,就絕不可能與歐盟保持“半留半脫”的關系。
這位首相先前曾經否定這種折中構想。她將與歐洲達成一份定制協議,用英國外交大臣鮑里斯·約翰遜的圓滑措辭來表述,英國將既有自己的蛋糕,又把它吃下去。英國常駐歐盟代表伊萬·羅杰斯爵士沮喪地辭職了。直到最近,梅才終于接受了她把波蘭水管工和匈牙利水果采摘工擋在境外這一決心背后的無情邏輯。伊萬似乎一直是正確的。
梅在講話中提供了有關脫歐后英國會與歐洲保持強勁關系的套話,以及“全球英國”面臨大把新機遇的一廂情愿的胡扯。然而,誰也不應懷疑英國按計劃與歐盟分離將會造成的經濟和地緣政治代價。
英國將不再是那些想要暢通無阻地向世界最大市場銷售的外國企業(yè)(制造企業(yè)和服務企業(yè))的一個平臺。對于40%以上的英國出口,企業(yè)在與27個歐盟成員國開展貿易時將遇到新壁壘。數十項涉及第三國的貿易協定將不再有效。隨著經貿聯系削弱,政治關系也將枯萎。英國首相將缺席本國所在大洲的理事會。
也許梅明白這一點,所以她才急切地討好美國新總統唐納德·特朗普。在選舉前,她對特朗普的看法跟英國議會的體制內人士相同:他是一個危險的暴發(fā)戶?,F在,唐寧街10號已經放話,任何官員都不能用任何言行質疑英方對美國新政府的敬佩。按照特朗普的意思,約翰遜正忙于破壞歐洲對以色列的批評。伊麗莎白女王陛下將負責讓白金漢宮做好接待特朗普一行訪問的準備。
英國領導人總是要為同白宮的新主人搞好關系而操心。英美關系是英國國家安全的一根不可或缺的支柱。隨著英吉利海峽變寬,英國方面的迫切性注定要加劇。特朗普承諾與英國簽一份貿易協議。所以,稍微恭維他一下不會有什么害處。不過,到了某一點,奉承就淪為自我貶低了。
美國新總統幾乎從不把自己定位于一個可預測或可靠的合作伙伴。在每一個關鍵問題上——自由貿易、氣候變化、北約、俄羅斯、伊朗——他的觀點都與英國國家利益相悖。英國情報人員已開始懷疑,與華盛頓方面分享他們的秘密還安不安全?梅很快會跟特朗普一道稱贊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否認全球變暖,并解除北約聯盟的武裝嗎?
英國首相揚言,如果談判不順利,她將對歐方實施報復,這無疑將會惡化脫歐進程的氣氛。似乎合理的是,歐盟伙伴們將不允許英國對關稅同盟挑挑揀揀。也不能指望他們同意針對金融服務業(yè)的特殊保護措施。然而,針對梅的初始談判立場,他們應該把握好兩種回應之間的界限:一是嚴厲但合理的回應,二是懲罰性回應。英國無序脫歐對誰都沒有好處。
畢竟,歐盟27國自己也有很多麻煩——從增長緩慢和貨幣聯盟不到位,到反移民的民粹主義人氣漸長。而特朗普正在承諾讓事情變得更糟。
60多年來,美國一直是歐洲一體化進程的拉拉隊和擔保人。實際上,美國才是歐洲首屈一指的力量。特朗普想要徹底顛覆這一政策。他希望英國脫歐將是歐洲一體化進程大解體的開端。
尋找其中的邏輯沒有意義。一個團結的歐洲仍是符合美國利益的。正如德國總理安格拉·默克爾最近所說,對歐洲來說,特朗普意味著歐洲的命運握在自己手中。如果極右翼的的馬琳·勒龐贏得法國總統選舉,歐盟很可能會終結。但只要是其他任何人當選,都將給德國和法國帶來機會和挑戰(zhàn)。
半個多世紀前,英國屈從于美國的壓力,撤出了英法聯合重奪蘇伊士運河的行動。法國大罵這種背叛行徑。時任德國總理康拉德·阿登納對法國總理居伊·摩勒,一個統一的歐洲將是法國對背信棄義的盎格魯-撒克遜人的報復。世界早已翻開新的一頁,但這里的相似之處很說明問題。